报告文学：
回应人类的呼唤（三）
——朱汉章和他的针刀医学
程树榛
[作者简介：程树榛，《人民文学》杂志原主编。本文曾发表在《人民文学》1999年第5期。]
一次偶然的小手术，居然使他大大开了窍，于是，医坛出现了奇迹
1976年春天，一个艳阳高照但却是极为平常的日子，朱汉章正在沐阳县中医院一间他专用的诊室里为来自四面八方的患者诊病。由于他名声远播，登门求医的患者越来越多了，他有应接不暇之势。但出于医生的责任感，出于平民出身对普通老百姓的同情心，他一如既往耐心细致地为每一个患者诊查，热情地送给他们以安慰和信心，使患者无不带着希望的微笑与医生告别而去。快接近下班时，又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病人。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扭曲了的手，趔趔趄趄走进来。朱汉章迎了上去，把老人搀扶到旁边的扶手椅上，按例请老人叙述自己的病情。
老人自称是涟水县人，多半辈子以木匠为业，就在不久前做一件木工活时，不慎手被斧子砸伤了，起初未以为意，谁知总也不见痊愈，手面肿得老高。后来到省城大医院诊疗，经过用Ｘ光拍片观察，医生认为未伤骨头，无碍大局，遂对症开药，把病人打发了。老木匠经过一段时间用药，手面红肿消失，可是五指再也攥不拢、伸不直了，当然也就无法握斧干活了。这对于依靠双手以养家糊口的木匠来说，是一个非常严峻的现实。听说沐阳出了个“小神仙”，善于医治疑难杂症，遂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朱汉章听罢老木匠近乎流泪的述说，瞅着那双乞求的目光，巨大的同情升腾在他的心中。随即，他便凑近了老人，端起那只带伤而扭曲的手，细心地观察起来。之后，他又看了老人带来的Ｘ光，仔细琢磨一下，一时也没琢磨透，遂向老人说：“您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同时把Ｘ光留下。
晚上，朱汉章回到家中，先是看了看老人的片子，又回忆老木匠的病情，然后查阅手头的医学资料。直到午夜，也未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是老人乞怜的目光和扭曲的手掌。接近黎明时，突然一个意念袭上他的心头：能不能如此这般地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老木匠正等候在诊室门口，眼睛含着企盼的目光。朱汉章把老人请到室内坐好，然后拿起一只九号针头，刺进了病人的手掌。
“哎呀，怎么又酸又胀啊？”病人高声叫了起来，手连忙往回缩。
朱汉章并未停手，而是将针头向左右穿刺，企图剥离粘连部分。半分钟后，他拔出了针，猛地将病人手腕拉平，随后又立即合上了。病人连声叫痛，但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和手掌却可以自由活动了。
三天后，病人前来向朱汉章辞行，他用那只原是扭曲的手紧握着朱汉章的手说：“大夫，你这一针，救了我们一家人，真不愧是‘小神仙’。名不虚传哪！”
就像牛顿看见苹果从树上掉下，发现万有引力定律那样，这个病历也给朱汉章以崭新的启示：能不能用闭合性针刺剥离的方法，代替西医的大松解术？
随之，朱汉章经过再三琢磨，仔细推敲，设计了一张图纸：将针灸用的针加粗，下端制成刀状，用以剥离粘连；上端安上一个扁而平的柄，使之和刀口线在同一平面上，以便了解刀片运行的准确位置。画好之后，他又亲自按图做了一只。这种既是针又是刀的医疗小器械，朱汉章给他命名为“小针刀”。
又经过数次对不同病例的疗治，“小针刀”的功能和特点逐步显示出来。朱汉章一边实践，一边总结，一边参照中外医学理论，进行剖析，改进。于是，使用小针刀不仅能够剥离粘连、切开组织、刮除疤痕，而且还能铲削骨刺、镇痉止疼、调节内分泌、疏通阻滞，医治医学上有正式命名的70余种软组织损伤疾病。许多久治难愈的常见病、多发病，如腰痛、颈痛、四肢疼痛、内外科杂病等，只需一两分钟便刀到痛除，治疗三五次即可痊愈，而且不需麻醉，不破皮、不流血，患者均十分满意。
在此后很短的时间内，朱汉章又治愈了一系列疑难病症——
一位年过古稀的学者，因右臂患了“网球肘症”，疼痛难忍，苦不堪言，甚至茶杯都端不起来。他慕名找到朱汉章，求他解除病痛；经仔细询问、检查，朱汉章拿起了小针刀，不到一分钟的手术，老学者轻松地甩动着胳臂，高兴地说：“轻松多了，不痛了，奇！奇了！”然后爽利地端起茶杯，品茗畅饮，乐不可支。
一位年近花甲的某公司“老总”，多年来双膝关节疼痛难忍，上楼需拄拐，下楼如跳坑；站时蹲不下，蹲下难站起，跑了很多医院，找了很多大夫，均无效果，最后，怀着试一试的想法求到了朱汉章。朱汉章用两柄小针刀，在和病人边谈边唠的情况下，刺入了他的两个部位，几秒钟后将针刀拔出，同时让其从手术床上下来，说：“你动动看。”患者半信半疑，伸腿下床，然后跟着蹲下站起，居然轻松自如；随之，他又迈到楼梯处，上去下来，步履稳健，如释重负。“老总”不禁双手拍膝，仰面大笑，欢乐如童，临行前，握着朱汉章的双手紧紧不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士，长期受类风湿的折磨，使其失去了男子汉的魁梧和阳风之气，背像弓一样的弯曲，高不过1米，重不到50公斤，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患病十余载，虽曾四处寻医，八方求治，钱花去了不少，却收效甚微。病痛的折磨使他失去了生的勇气，多次自戕，决心告别不幸的人世。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突然听到了朱汉章的小针刀治病神效的消息，遂千里迢迢，找到了朱汉章，请求解除他的痛苦。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朱汉章只为他做了一次推拿和小针刀松解术，便使患者畸形的脊椎恢复了正常。后又经过一个月的综合治疗，居然可以昂首挺胸大步走路了。出院那天，刚刚迈出大门，他像疯子似的大声喊道：“我是男子汉了！我是男子汉了！”高昂的喊声，伴着欢乐的泪水，他重新感受到健康的幸福与欢乐。
宿迁市中医院院长马玉久，18年前一次偶然碰撞，使他的腰臀部软组织受到损伤，一直腰腿痛，走路直不起腰来，疼得每晚只能睡一个小时的觉，吃药打针均不见效。没法儿只好让家人天天在他身上踩。为了治好这个病，他跑遍全国，针灸、按摩、封闭等疗法全都试过，但均无效果。上海一家大医院动员他开刀，说要从臀部一直开到小腿，不过对疗效仍不敢保证。马玉久身为医生，知道这种手术意外时的可怕后果，因此难下决心；后经人介绍，他找到了朱汉章，要求用小针刀治疗。
朱汉章收他住了院。开始，马玉久仍是天天无法入睡，整夜在床上痛苦地呻吟。朱汉章经过认真诊断，在他身上选了四个治疗点，用小针刀穿刺。仅仅进行一次，马玉久便可以入睡；经过20天的反复疗治，疼痛完全消失。对如此神效，马玉久自己也难以置信，深怕不久仍会复发。于是，他在出院前跑到了南京的紫金山、中山陵、玄武湖等地，步行游览，以验证疗效。走了几天之后，他感到身子十分劳累，而腰腿痛却没有复发，他这才放心大胆告别朱汉章，离开医院。此时，他感到身轻如鸿，天高地阔，从未如此舒心过。
如此生动的事例，不胜枚举。乍听起来，不啻天方夜谭，然而这都是铁的事实，于是，朱汉章的名声不胫而来。来沭阳这个小地方求医者不绝如缕，朱汉章简直有些应接不暇了。
初战告捷，为朱汉章增加了更加刻苦钻研的信心和动力。他当然不会停留在这些成功的疗效上，他决心结合中西医学丰富的实践和理论，为自己这个新发现寻求理论的支撑。经过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他翻阅了无数的医学专著，再细心揣摩现实中生动的病例，这个“支撑点”他初步摸索到了，那就是：融中西医学为一炉，吸收它们的精髓，弥补中医的“缺憾”，解决西医的“困惑”。比如，针刀疗法是一种闭合性手术，它既可以克服西医开放性外科手术对患者损伤性大、并发症和后遗症多的弊端，还可以运用西医关于解剖学的知识、病理学的知识进行精确的定位和手术，从而将解剖学发挥、深化成微观解剖学、动态解剖学、体表定位学等，使西医的优势得到充分的发挥。从临床来说，针刀疗法将中医的特殊诊断方法应用到病理分析上来，使得过去某些很难诊疗的病变得以应手取效。如强直性脊柱炎的治疗，即是用针刀在脊柱上选择几个恰当的点进行松解，并配合恰当的手法，使脊柱周围的软组织摆脱不正常的应力影响，便可以使这些骨化组织逆转而软化，从而恢复脊柱的正常功能。而这些都是朱汉章从实践获得的感性知识，他自己又将其上升到理论的高度。
就是根据这些思索、总结和分析，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朱汉章拿起笔来，写成了一部25万字的《小针刀疗法》一书。在人类医学史上，这位来自苏北一个穷乡僻壤的土医生，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